川派园林比较多,大多是以历史人物为主题的中国古典园林,比如杜甫流寓成都时候的故居杜甫草堂、纪念女诗人薛涛的望江公园,还有因杨升庵植桂树于湖畔而得名的新都桂湖公园,和唐代著名宰相李德裕开凿的新都东湖公园等。无论是因人及湖,还是因人而及园林,彰显的都是一个人的故事和一段园林的演变历史,甚至是一座城池的记忆。新都的桂湖,就是这样一座承载着城市文化的典型园林。具有2000多年历史的新都,之所以得名于香城,就与桂树飘香、荷味四溢的桂湖相关。
历史上桂湖并不向普通民众开放桂湖,顾名思义,就是满园的桂花倩影和桂花之魅。它在新都的地位,宛若中心广场或居民庭院,无论是三轮车夫还是路人,莫不熟悉。桂湖门前的路名规划也是以桂湖为意,取曰桂湖中路。
通常的说法是,桂湖始建于初唐,因位于县署之南而原名南亭。它后来被称作桂湖,跟《三国演义》开篇词《临江仙》的作者、明代著名学者杨升庵(又名杨慎)有关。后人考证说,原籍新都的杨升庵家就在桂湖附近,他和妻子在新都居住期间,在湖边遍植桂树,还曾经以桂湖入诗。在流传于世的《桂湖曲送胡孝思》中,杨升庵写道:君来桂湖上,湖水生清风,清风如君怀,洒然秋期同。君去桂湖上,湖水映明月,明月如君怀,怅然何时辍。湖风向客清,湖月照人明,别离俱成忆,风月重含情。
至于桂湖一说是从何时开始的,却说法不一。有人说是因为杨升庵写诗而得名,也有人认为是后人为了纪念杨升庵在湖边种植桂树而命名的。在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图书馆收藏的一本清代《新都史志》中,我发现一篇清代杨道南所作的《桂湖记》,这篇文章写道:邑有桂湖,在县署之阳,周围有三十余亩宽,桂湖始名卫湖,蜀汉章武中卫军常凿湖筑堰修水利,以灌民田,后人德之常名卫湖,不忘本也。
杨道南说他考证杨升庵文集,看到了杨写的那首《送胡孝思泛桂湖曲》,所以把卫湖称作桂湖,是有据可考的,并不是臆说。
杨道南认为:“卫湖载在始唐志,乘泛桂湖曲载在升庵文集,卫湖桂湖非两地,而志与文皆有确据,谓之卫湖可谓之桂湖,亦无不可。”似乎这么说来,桂湖在蜀汉时期就已经存在了。
不过新都区文物管理所专家认为,“桂湖即是蜀汉时期卫湖”的说法一直有很大争议,因为新都城址是在隋开皇十八年(公元598年)从古蜀旧址(今新都区军屯镇附近)迁到现址的,迁城之前,传说中的“卫湖”是不是当时的“南亭”,目前并没有史料证明。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,到了初唐时期,桂湖已经形成了一个以水体视觉为中心的人工山水园林,此后千余年间,它一直是官府对面的驿馆园林,明代学者杨升庵的家距离这里很近,经常游憩其间,并沿着堤岸遍植桂树,当作庭院经营。杨升庵敢于谏言,又是明代大文学家,所以在地方上深受当地官员照顾,这个以湖为主的园林景观,是杨升庵会见宾朋的主要场所,当时是不向普通民众开放的。
杨升庵以桂湖入诗,后人也就顺水推舟,把湖称作桂湖。桂湖存在的意义,到了最后,已经超越了“灌溉民田、居民皆食其惠”的价值,转而成为纪念古代文化伟人的历史载体,无论是“卫公之政绩,杨公之节义文章,地以人传,均为不朽”。
非湖贵湖,因人贵也。正如岳阳楼有了范仲淹的题记而成为千古名楼,滕王阁因了王勃的《滕王阁序》而熠熠生辉那样,新都城邑的桂湖,因为杨升庵遍载桂树而声名远播,似乎也在情理之中。
但桂湖的建设和发展,更多是借助衙署之力。据新都文物管理所副所长刘雅平介绍,桂湖的特殊,在于它是官署园林,一直有经费保障,没有荒废,园林格局,在明清两代基本没有变化,桂湖现存的建筑,基本上都是道光年间的。在后世的重修过程中,原本的衙署园林渐渐成了纪念乡贤的地方,因而民间参与修建的热情也一度高涨。
我翻阅《新都史志》,发现有一段关于桂湖重修过程的记载,在清道光年间:在职者捐献俸禄,然后组织乐善好施的人捐献一部分钱,没钱的也可以捐献粮食,然后把粮食卖出去换成钱。到秋天的时候,就收了万金,就购买了百十亩地,增设了龙门书院、养生院等,剩余的钱尚余三分之一。在这种情况下,新都一帮名人贤士就决定重修桂湖,并请当时的新都知县张奉书题写桂湖碑记。
“乙亥春,加工庀材,购湖东隙地亩余,以益之,斥其楼阁,以为前后厅,刻杨先生像奉于前湖,右为水阁,左侧跨湖为屋,望之若舟,垒石为山,障其前,湖中筑台为月夕吟眺处,顾诸神像无位置所,乃于门内建观音阁,长廊环其右边,东建殿宇奉诸神……”
这次修葺用时十几个月,花费银两数以千记,经费缺口后来又有人捐助补齐了。除了重修桂湖胜迹,还建造了杨升庵祠,里面还放了一座泥塑彩绘的杨升庵像。
这次重修基本奠定了今天桂湖的基础,在风格上博采江南园林之长,升庵祠是桂湖的核心部分,在园林大门左前方,湖心处。祠内前殿有杨升庵及其祖父杨春、父亲杨廷和的彩绘塑像,后殿设有杨升庵给杨门七子讲学、给世宗授课的塑像。除此之外,还陈列了大量的与杨升庵有关的历代版本著述、遗物、图片、族谱、年谱、字画、楹联以及“杨升庵在云南的遗迹”图片。
在升庵祠后的黄峨馆,是为纪念杨升庵的夫人黄峨建造的,是一座清代建筑,2006年之后改称黄峨纪念馆。杨升庵少年得志,后因敢于谏言被谪戍云南永昌,嘉靖三十八年(1559)七月,72岁时卒于戍地,政治上算是十分坎坷,但在外人看来,他和黄峨的爱情生活却很美满。黄娥是四川遂宁人,亦擅长诗文词话。两人婚后经常在湖畔散步,榴阁赋诗,情投意合。
杨升庵被遣戍滇南时,黄峨千里跋涉,亲自护送丈夫从北京到云南。黄峨临别回新都之际,杨升庵填写了一首《戍云南•江陵别内》的词:“楚塞巴山横渡口,行人莫上江楼。征骖去棹两悠悠,相看临远水,独自上孤舟。却羡多情沙上鸟,双飞双宿何洲?今霄明月为谁留?团圆清影好,偏照别离愁。”
黄峨回到新都,看到桂湖景物依旧,物是人非,写了一首怀念丈夫的《七律•寄外》:“雁飞曾不度(一作到)衡阳,锦字何由寄永昌?三春花柳妾薄命,六诏风烟君断肠。曰归曰归愁岁暮,其雨其雨怨朝阳,相闻空有刀环约,何日金鸡下夜郎?”
此后,夫妇二人短暂相聚和离别,都有词曲互赠,感情十分真挚,遂成千古名句。今天,徜徉于升庵祠和黄峨纪念馆,只能从诗词、书信上感受两人昔日的深情。鸿雁不在,桂树犹存,那安静矗立的亭台楼阁,还有满池的荷花月影,仿佛都是过往历史遗留下来的温暖物证,见证着古人的爱情,也见证着一个园林的变迁。如今的桂湖,整座园林占地面积约48000平方米,园内保存着清代古典建筑共20余处,另外还完好地保存着850米明代古城墙。
花香是桂湖的典型标记湖因桂花而得名桂湖,新都又因桂湖之香而得名香城,数百年来绵延不绝的,就是年年金秋八月都会绽放的满园的桂花香味。
新都园林之中桂花树自然不少。据说原来桂湖边上有几株正德年间种植的明桂,老干挺拔、郁郁葱葱,上世纪50年代还能看到,现在已经不见,园林里倒是增加了金桂、银桂、丹桂、月桂等桂花品种。时值10月,金桂和丹桂的花期已过,园里闻不到那种浓可醉人的香甜气味,但是月桂的轻香依然四溢,月桂被称作四季桂,在长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区,冬天也会不断开花。而桂湖的月桂,大概是种植在升庵祠和黄峨馆附近,一接近那里,登时就能嗅到柔柔的清香。不过如果不在意,很容易就被眼前亭亭如盖的荷塘吸引而错过。
桂湖的魅力,不唯有桂花的香味,还有环抱着升庵祠的满池的荷花。新都桂湖被称作全国八大荷花观赏地之一,荷花栽培的历史也很悠久。自清代嘉庆道光年间杨道南重新疏浚桂湖以后,桂湖种植荷花就有了比较连贯的官方记载,名流的诗文歌咏更是层出不穷。清代曾国藩路过桂湖时,尽管花期已过,他还是写下了几首吟桂湖诗,其中有一首写道:十里荷花海,我来吁已迟,小桥通野港,坏艇卧西波。曲岸能藏鹭,盘涡尚戏龟。倾城游女盛,好是采莲时。
如今,与桂湖有关的历史故事和人物都已远去,但是满园的建筑景观和花境却依然留存,每当红莲碧叶相映生辉,或庭院桂花竞相吐艳的时节,整个新都,都因了桂湖,拥有了“红莲一朵千秋艳,金桂双城万里香”的盛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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