焚楼记

山里来的贼

泰山五岳之尊，四面八方的游客都来泰山烧香求佛。
一位家住青州地的李公子，名叫李青，住在泰山脚下的客栈里。清晨起来赶忙洗脸，洗完了脸一找毛巾忘了带，这怎么办？对面房里住着一小姐，看见了李青那狼狈样子，心中好笑，就拿了条毛巾，包上了二百铜钱扔了过去。因为如果不包钱，毛巾太轻，是扔不过去的。李公子一见对面小姐扔毛巾过来，慌忙接住，擦了脸，对着小姐笑了笑，就把钱也装起来，毛巾也装了起来。
小姐见此心中不悦，心想：“这个公子不近人情，擦完了脸，你不把毛巾还给我吗？竟当自己的了！”李公子可就不这么想了，“是小姐爱上我了，扔毛巾做定情之物。”又见小姐长得俊美，也就从内心欢喜，把毛巾留下了，找机会和小姐联亲。
这小姐家住山西太原地界，是张大员外的独生女儿张桂兰，因为母亲有病，前来替母亲到泰山娘娘庙那里还愿，还过愿后住在客栈，今天就要回家了。李公子是刚来，还没捞着上山给母亲烧香，一看小姐驾车走了，赶紧收拾行李，骑上自己的马，也跟着小姐的马车，向山西太原走下来。
晓行夜宿，不几天小姐就来到家里了，下车进了张府，大门一关，把个李公子撇在了门外。公子进不了张府，没有办法，找了个店住进厢房。店是王妈妈开的，人称王婆子。公子在店房里，闭起眼来也是那个女子，睁开眼也是那个女子，满眼都是女子的影子，就躺在床上起不来，病倒了，水也不喝、饭也不吃的，起不了床。
一连几天，王婆子见住店的公子不起床，走进屋来看，一看吓了一跳，只见公子脸色蜡黄，急忙问怎么了。公子就把泰山烧香期间，那边小姐赠毛巾、他就跟着来了的事情一一学说。王婆子说：“哎哟，这个事就有点难办了！她是张大员外的独生女儿，娇贵得很，一般不出大门，你是见不着的。不过我能见着，她常托我买花线绣花，这不，我刚才上集上买的丝绒花线，还没给她送哩。”
李青一听有门路了，病就好了一大半，急忙坐起来说：“王妈妈，你老人家一定要帮我的忙，我李青今生今世忘不了你！”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十两的银元宝来，递给王妈妈。王婆子一见银元宝，喜得眉开眼笑，忙说：“这事包在我身上，我叫你见见面。”
于是王婆拿着花线，给小姐送花线。张府的人都认识王妈妈，王妈径直来到小姐的绣楼，对小姐把泰山店房里赠毛巾、李公子跟来山西的事一五一十地对小姐说了一遍，“现在李青得了相思大病，在店里想见小姐。”小姐说：“我真没那个意思。”王妈说：“事到如今，什么也别说了。你得救李公子，见不着小姐他就活不成了！”弄得小姐气不得，也喜不得，问王妈：“怎么办？”王妈说：“我有办法！”就趴在小姐的耳朵上说了一些话，小姐点头。
小姐用槐子水抹了脸，看上去脸色焦黄，装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。王婆这时忙吆喝丫鬟说：“小姐病了！”张员外和夫人来到女儿的楼上一看，吓急了，“看样小姐病得不轻。”随后问王妈妈：“你看小姐这是怎么啦？”王妈妈会摸脉，给人家还人、做替身一类的事都会干，急忙抄起了小姐的玉腕，眯着双眼摸了一会，对小姐的爹娘说：“不要惊慌，小姐这是去泰山回来的路上，把魂闪了，我给叫回来就是了。”张家夫妇非常感激。王妈妈又说：“今天晚上我就能把小姐的魂叫回来。可有一件，小姐的胆比较小，等夜深人静时，得叫张家大院的人都睡下，一个也不能来望，有一个来望的，小姐的魂就叫不回来了！”
员外吩咐下去，全府人都睡觉，不许张望。夜深人静，王妈妈回到店里对公子一说，公子的病全好了，然后找了个大扫帚，搭上了小姐的衣裙，公子躲在扫帚和衣裙下边。王妈妈边走边喊：“桂兰小姐，来家吧！”一边吆喝一边走，公子也在扫帚和小姐衣裙下面紧跟着。王妈妈走到张府，上了小姐的绣楼，事一切都办妥当了。王妈说：“你们拉拉呱吧，我先回家，明晚上再给你还人，把公子给领出去。”说着就下楼回家了。
公子小姐年值芳龄，二人都有爱慕之心，一夜长谈亲热无比，也就私下里做了夫妻。再说王婆回到家里，人老了加上夜间受了点风寒，就觉得身体有点不适，倒在床上就病了，得了伤寒大病。凡是伤寒病，没有一个月是好不了的，王妈开始昏迷不醒。眼看着一天天地过去，公子小姐在楼上也不见王妈妈来，公子也走不了，小姐也不想他走，两人又甜蜜又害怕，怕被外人发现。
丫鬟来送饭，小姐每次都叫她先回去，等下次送饭时再取这次的碗盘，转眼就过了二十多天。公子因为在客店里病了多日，好了后就非常能吃饭，丫鬟给送的饭总是吃不足，小姐就天天叫丫鬟多加饭菜。这天丫鬟来送晚饭，被桂兰的嫂子王千金看到，“丫鬟端那么多饭向小姐楼上去送，那么多的饭菜三个小姐也吃不了！”就问丫鬟说：“你送这么多的饭菜，小姐吃得了吗？”丫鬟说：“一点也剩不下，说不定小姐还不够吃的。小姐有病刚好，可能吃了！”嫂子心中暗想：“不对！她一个女孩家，怎么也吃不上那么些饭。我得去看个究竟！”见丫鬟送饭下的楼来，就蹑手蹑脚地上楼，避在楼厅的侧面，细听屋里的动静。
只见小姐轻关了楼门，轻声道：“相公，出来吃饭吧。”嫂子在门缝朝屋里偷看，见从妹妹的柜子后边，站出了一个白面俊秀的书生来，和妹妹坐下来，笑着一块吃起饭来。嫂子这才明白妹妹吃这么多饭的原因，心想：“这还了得吗？要叫公爹知道了，张府家教森严，恐怕两人都性命难保。”嫂子想到此处，使劲地把门推开闯了进去，说道：“妹妹你做的好事！”小姐一见嫂子进来了，吓得忙和公子一起跪倒在地，求嫂嫂饶命。
王千金说道：“我倒不想坏你们的事。你想咱爹那脾气，能饶你们吗？”说着拉起了二人，问明了事情，嫂子说：“墙打百板还透风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，瞒过了初一也瞒不了十五。这事要叫咱爹知道了，他可容不得家丑，说不定火性一上来，要了你们的性命。”二人又跪求嫂子，“我两个只有嫂子能救！”嫂子说：“妹妹、妹夫赶紧起来，收拾衣服银钱，此地不能久留，趁黑夜赶紧回山东婆家去吧！这边的事情就算我的。”二人谢过嫂子，嫂子把他们送出了大门，给牵了两匹马，叫他们二人趁着夜色，直奔山东青州老家走下去。
两人回到家不表，再说嫂子王千金见妹妹、妹夫打马而去，这才松了一口气，回到妹妹的楼房，将看家的黄狗关在了小姐的绣房里，然后抱了些干柴放在绣楼底下，泼上灯油就点着了。火见了油，又逢干柴，火苗就一蹿多高地着了起来。夜深人静，张府的人全都睡着了，没有一个知道的。因为古代的楼房都是用木头做的，所以只要着了火就救不了，楼房就化为灰烬。王千金见绣楼板房都被火着透了，眼见楼房快着塌了，才大声吆喝：“救火！小姐楼上失火了！”张府的家奴、院工齐都起来救火，火救下了楼也没了。老夫人哭喊“桂兰”，丫鬟也齐哭“桂兰姑娘”，在灰烬里找到了“桂兰”的骨灰成殓，把狗的骨头当做了桂兰的，装在了棺材里厚葬。
再说李青和张桂兰骑马跑了不几天，来到家乡青州地。李家爹娘还在四处打听寻找儿子的下落，见儿子回来了，还带着一个美貌的媳妇来，一家人着实高兴。李公子安下心来攻读诗书，张桂兰伴读。苦读诗书三年整，京城开大考，李公子去京城应试，金榜题名中高官，回家祭祖后，上任山西太原府，那不正到了张桂兰的娘家了！
二人先走娘家后上任。李青骑马、张桂兰坐轿，带领着人马来到了张家的大门，叫人通报，说：“姑姑来走娘家了！”嫂嫂王千金赶紧迎出来，二人拜谢嫂嫂当年的救命之恩，现在荣华富贵了，当年的丑事已被嫂嫂给遮了过去。来到了高堂拜见了爹娘，二老惊讶当年没了的女儿又回来了，并且还带来做官的女婿来，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儿媳王千金就把当年的一切事情，对两个老人讲了个明白。两个老人大喜，喜得是好儿媳王千金，把个家丑事遮挡得一干二净，更喜得是迎来了荣华富贵的女儿女婿，人人欢喜，全府大摆宴席庆贺，好个热闹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