选出那片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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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，袅袅的炊烟从烟囱里飘出，缓缓地向天空散去，靠山村到处能闻到柴草燃烧后那种淡淡的香味，拖拉机的“突突”声响彻在乡间小道上。村民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，都陆陆续续的回家吃晚饭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，这是靠山村老百姓的写照，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宁静。然而，这表面的宁静有如那风平浪静的大海，随时都会掀起巨大的波浪，因为再过一个月就要开始村委会换届选举了。
　　 王有才扛着锄头回来了，他没有开拖拉机下地干活，因为他家田地里盖的都是蔬菜大棚，王有才有种植大棚蔬菜的好技术。“小英她妈，饭好了没？”小英是他的女儿，今年上大学一年级，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。家里出了个大学生，王有才成了村子里的明白人，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有了他说话的份。“饭菜都在桌子上，洗洗吃吧。”小英的妈妈边说边给王有才拍打身上的尘土。饭桌上摆着米饭，红烧肉，清炒白菜，外加一壶酒，干农活累了是要些酒肉补充体力的。“小英今天打电话过来了，鼓励你参加村委会换届选举。” 王有才媳妇边盛饭边说。王有才喝了一口酒，说：“我倒是想啊，可是那李海，有钱有势，还有钱主任，是十几年的老主任了，我怎么能竞争过他们。”李海40岁，是个包工头，乡里很多房子都是他建的，是靠山村里最有钱的人，在村里算是名人，最叫他得意的是他妹夫是县里的干部，在村里也算是有钱有势的人了。钱主任55岁，戴着一副老花镜，在靠山村不声不响的做了十几年的村主任，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，虽然在他任职的时间里，靠山村在经济发展上没什么起色，但是老百姓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做村主任。“那你对咱村的前景有啥看法，东面李家屯家家户户腰包都鼓起来啦，就咱们靠山村，这么多年了还不是老样子。”王有才的媳妇带些不满的情绪边吃边说。“那你说我和李海、钱主任谁能给靠山村得实惠。”王有才问他媳妇，目光中带着一种期望，期望着媳妇说些鼓励的话。“小英都说了，说你行。李海有钱有势，他的钱都放在自己腰包里，他要是当上了村主任，你就看吧，老百姓的实惠都得被他一人得了，还有别人的份儿啊。老百姓捞不到好处，这样的人肯定不行。钱主任年龄大了，再说了，他虽然人不坏，但是村里这么多年也没啥起色，咱老百姓图个啥，不就图过上好日子吗。他俩都不如你，你人好，还有种蔬菜的技术，小英说你可以带领村里人种大棚蔬菜，然后把蔬菜卖到城里去，规模大了还能注册商标，肯定能带领老百姓致富。”小英妈妈越说越激动。盘子里的菜吃光了，一壶酒就也喝干了，王有才今晚的胃口大好。收拾完碗筷，夫妻边聊边看电视，一天就这样过去了。
　　 太阳从东方升起，新的一天又开始了，男人们像以往一样吃过早饭下地干活，留下女人们在家打扫卫生，喂猪鸡鸭鹅狗猫。村东头有一颗大槐树，据说有一百多年历史，曾一度是求神拜佛的地方，现在成了乘凉闲聊的好去处，每天都聚集着一群女人在大树下，东加长西家短的。“大凤，请俺们大家伙吃一顿，准保选李海当村主任。”大家起哄说着。大凤是李海的媳妇，个子高高的，有点胖，一对金耳环在两只耳朵上缀着，脖子上戴着粗粗的金项链。“李海能不能当，还不是靠大伙说的算。俺家老爷们儿要能力有能力，要后台有后台，大伙要是选他了，以后肯定亏不到大伙。”大凤掐着腰，扯着嗓子说。“老娘们儿不懂别瞎胡说，赶紧跟我回家。”人们的目光顺着话音看去，原来是李海开着皮卡车过来了，边开车脑袋边探出来喊大凤回家。这大凤看见李海开车来喊他，赶忙儿上了车。“大凤，别忘了请大伙吃饭的事！”女人们起哄的喊着。李海开车根本没听到他媳妇说什么，但是自家媳妇的性格他了解，肯定又是说了不该说的话。“你们都说啥了？”李海问大凤。“她们说请她们吃饭，她们就选你做村主任。我说她们要是选你，咱家肯定亏不到她们。”大凤兴奋的说。“你这样说属于贿选，不能明目张胆的做，要做也只能偷偷的，知道吗？”李海教训的口吻对媳妇说。大凤自知自己说错了话，也佩服自家男人的精明，连忙向李海承认错误并保证不再犯。
　　 靠山村不大，村委会成员的名额只有三个，一个主任两个委员。村里的名人且有意愿做村干部的也就那么几个。王有才、李海还有钱主任是新一届村主任的热门人选，关于他们三个到底谁能当上村主任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，但似乎最后总是有一个人说出一句同样的带有总结的话─管他谁当呢，我们不是该干活还是干活，谁当都一样。时间过的很快，一眨眼的功夫，明天就开始第一轮选举了，海选村主任候选人和村委会委员候选人。王有才和李海都显得很兴奋，心也开始悬了起来。相比他俩来说，钱主任似乎热情不高且心事重重。只有他的老伴儿明白他的心事，如果被海选成村主任候选人怎么办，要不要继续连任，连任后能给靠山村老百姓带来什么实惠，能不能把靠山村的经济搞上去。这几乎是这段时间老钱每晚必想的事情。如果被选下去，似乎也没面子，毕竟是做了这么多年村主任，老百姓不选自己证明老百姓不认可自己。在这样的矛盾中，迎来了第二天。
　　 选举委员会成员和乡里派来的指导组天蒙蒙亮就开始布置海选会场，设在村委会大院里，他们挨家挨户的敲门，叫大家别急着下地干活，起来吃完早饭到村委会大院里海选，顿时狗叫声响彻整个村。人们也陆陆续续的到了村委会大院，等人到的差不多了，选举委员会主任开始宣读选举办法，选票填写方法以及不许贿选等等，他读的铿锵有力且有些激动，貌似自己今天就是主宰靠山村的大法官，代表着公开公平公正。他是靠山村退休的小学校长，人们都喊他李校长，可以用老学究来形容他，选举委员会的其他成员也都是村里有威望的老人，他们关心着靠山村的发展，无疑在这个时间段，责任感是他们必备的品质。在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，人们把填好的选票投到了选票箱中，不时夹杂着“管他谁当呢，谁当都一样”这样的声音。每看到一张选票被塞进票箱的一瞬间，李海的心都会咯噔一下。唱票开始，钱主任、王有才和李海的心都悬了起来。他们各有各的想法，钱主任有既想被选上又怕被选上的矛盾心理，王有才畅想着蔬菜大棚遍布整个村庄，靠山村的蔬菜能够走出靠山村，走向全国，老百姓的腰包都鼓起来，当上村主任就可以带领村里老百姓实现这个愿望了。李海想着村里要修水泥路了，要盖卫生所了，还有未来的很多工程，当上村主任，那么多的工程自己都可以凭着权力凭着关系承包下来。眼里看着，心里想着，票唱完了，钱主任得票最多，李海第二，王有才第三，就这样按照票数的多少，依次排列下来。钱主任和李海成为了村主任的正式候选人，王有才成了村委会委员候选人。“我家老爷们儿就是厉害，我早就说了他肯定能选上”大凤扯个嗓子大声笑着说。李海瞪了她一眼，但是眼里依旧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。钱主任看完结果低着头走开了，人们都奇怪的看着他，“老钱看起来不高兴啊，都选上了还不高兴”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着。王有才也低落的快步往家走，小英妈妈小跑的跟着，还不时的说些安慰的话“进了村委会起码迈出了第一步，慢慢来，万事开头难”。
　　再过一个星期就是第二轮选举，也就是正式选举。李海开始担忧了起来，钱主任做了十几年的主任，在老百姓心中还是有一定的威望，若不是自己前几天偷偷的给一些大姓人家送礼，自己的选票根本没这么多，村主任候选人肯定就是钱主任和王有才了。看来自己要破费些钱财来谋取功名了，他跟大凤商量着送礼的事情。钱主任回到了家，闷闷不乐，苦思冥想，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做这个主任。自己虽然当了十几年的村主任，眼看着别的村都慢慢的富裕起来，自己的村依旧是靠天吃饭。自己虽对靠山村无过但是对老百姓确实没什么功劳，自己确实是能力有限，大家选自己无非是习惯了自己做村主任，习惯了没有任何变革的靠山村。不能为了自己的面子，为了自己的这点权力，而耽误了靠山村的发展。“老伴儿，这个村主任我不能再做了，我决定退出选举，叫王有才来竞争村主任。”钱主任斩钉截铁的说。“老钱，你可想好了，别后悔。你退出了，李海要是选上了，还不如你，他和他婆娘可是贪婪的主儿，别人想不到这么远，你还想不到吗？这次我听别人说，他家可是偷偷给几个大姓人家送了礼，花了不少钱。他要是当了村主任，花出去的钱肯定要捞回来。”钱主任媳妇有条有理的说。“我可以通过我的行动去影响别人，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，谁人有能力做村主任大家还是看得清的。李海贿选我们抓不到证据，但是他这样的做法必定遭到大家的反感，人们也能看清楚他的为人。”钱主任胸有成竹的说。
　　 钱主任在家把退出选举的报告写好，来到了村委会，交给了选举委员会。大家都劝说他再干一届，觉得放弃可惜。钱主任向大家说明了自己不想再连任的理由，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，尤其是对王有才的人品和能力大加赞赏，说自己的退出是给王有才一个机会，给靠山村一个机会。人们面面相觑，细细的品味着钱主任的话，领会出钱主任的言外之意，那就是他全力支持王有才做村主任。靠山村选举委员会为了充分展示候选人的能力，决定在正式选举那天，叫每个候选人发表竞职演说。选举委员会出了公告，由于钱主任退出选举，村主任正式候选人是李海和王有才。王有才既感到意外又对钱主任的退出表示惋惜，同时向钱主任表示一定会努力，不辜负钱主任的信任。他精心准备着自己的演讲，内容当然是对靠山村现状的认识，如果自己当选了村主任将怎么做，怎么样使靠山村走向富裕，小英也帮着他爸爸修改，希望使演讲既真实又精彩。钱主任的退出，似乎使李海松了一口气，毕竟王有才的威望没有钱主任高，不过他告诫自己不要大意，该做的工作一定要做。他依旧挖空心思的想着给哪些人送礼。竞职演说他认为是很虚的东西，不起多大作用，不过他还是准备了，三年内靠山村要发展成多好多好，叫他妹夫给村里招商引资等等都被他写进了演讲稿里。
　　 钱主任的退出，给这次选举又增加了悬念，也引起了村里百姓的兴趣，人们似乎开始重视起这次选举，也开始意识到不同的人做村主任会带来不同的结果。人们开始将李海和王有才进行对比，从人品到能力。在这样的对比中，迎来了正式选举。还和海选时一样，选举委员会的几个人挨家挨户的敲门，叫大家吃完早饭后到村委会大院集合，因为选举要群众的支持，参加选举的选民数一定要达到法定的人数选举才能有效。人到的差不多了，开始进行选举，有了上次的经历，这次就简单了很多，人们也了解了选举的程序和规则。李海、王有才还有其他两位候选人开始进行竞职演说。李海的演说内容大概是自己做工程多年，人脉多，可以利用人脉给村里争取些资金，自己要是当上了村主任，会带领靠山村老百姓在三年内超过东面的李家屯，保证家家腰包鼓起来。大凤在下面使劲的拍着巴掌叫好，给自己的男人鼓劲。轮到王有才演讲了，他把靠山村的现状，发展的前景分析的条条有理，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设想，那就是带领村里百姓种植大棚蔬菜，将无污染的优质蔬菜进行包装，注册商标，发展绿色有机蔬菜。技术上他可以保证，销路上他会争取县乡的支持，同时通过宣传等手段将村里蔬菜的牌子打出去。他说的绘声绘色，大家听着听着似乎觉得这一天已经到来了。王有才演说结束了，下面掌声不断。接下来另两位委员候选人也进行了演说。开始进行投票了，李海的心悬了起来，从刚才的情形看，大伙似乎更肯定王有才。
　　 “你都收了李海的礼，你怎么不选他？”王大栓媳妇小声的捅咕王大栓说。“你听王有才的演说多实在，他做事靠谱，你看那李海，他送礼给我们就说明他心术不正，这样的人当了村主任我们没好。他送我们礼，我们不收就会得罪他”王大栓边填选票边对媳妇说。选票填完了，开始唱票了，王有才票数比李海的多，且达到了法定票数，当选了村主任。李海票数最少，不但村委会主任没选上，连村委会委员也没选上。当这个结果宣布时，钱主任脸上露出了笑容。这个结果是李海做梦也没想到的，大凤掐着腰，嘴里骂骂咧咧的，说大家有眼无珠，甚至说出了收钱不办事的话。李海灰青着脸，拽走了大凤。
　　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？原来钱主任退出选举后，村里人理解了钱主任为靠山村发展的用心良苦，做出的大义之举。同时，李海贿选的事情也不胫而走，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。善良的靠山村人对李海的人品进行怀疑，想着这样的人进了村委会会给靠山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。同时，王有才精彩的演说也博得了大家的赞赏。王有才果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，带领村民种起了大棚蔬菜，注册了“山里人有机蔬菜”商标，通过争取县乡支持，以及全村老百姓的努力，靠山村的有机蔬菜成了县城里甚至市里各大饭店的抢手蔬菜，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。大凤似乎全村人都和自己有仇一样，经常骂骂咧咧的，人们庆幸自己当初选了王有才做村主任，选出了适合靠山村发展的那片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