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川地藏

mameiyue

山花子

林下荒苔道韫家，生怜玉骨委尘沙。愁向风前无处说，数归鸦。

半世浮萍随逝水，一宵冷雨葬名花。魂是柳绵吹欲碎，绕天涯。

始：

极黑的夜，弧月如钩，树叶在风的吹动下，沙沙地响。

一道黑影闪过，快如鬼魅。

（一）

试剑山庄，主厅堂内，一个身份不低的弟子急急忙忙跑了进来。

“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，出了什么事？”对面高坐上已近不惑的中年男子出声喝到。

来人赶忙打了个激灵，稳住了身形，半跪伏着说：“禀庄主，无风门门主库京昨晚被杀。”

“什么，库京死了。”中年男子一阵惊呼，又急忙收敛了表情，说道：“查出来了没，怎么死的？谁动的手？”一连问了两个问题后，中年男子的表情却越发狰狞了，好像是在努力挣脱着什么。

“一剑封喉，至于是谁动的手，无风门的人也不清楚，只有他们二当家的看见了，说隐约是个黑袍人。”那半跪伏者的弟子低着头，说道。

“嗯，你先下去吧。”那中年男子好似从情绪中挣扎了出来，对下面的弟子吩咐道。

（二）

夜凉如水，残月挂在树。待得家家烛火熄灭，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一个人黑色的人影，全身被黑袍包裹住，帽兜下亦是一片黑暗，连眼睛都看不到。

也不见他如何走步，便到了一处阁楼处。黑袍中的人抬起头，好像是在看着什么，那里悬挂着一块牌匾——腾蛟帮。

霎时间，那牌匾好像受了无法承受的压力，竟一下裂为几瓣掉了下来。黑袍人又上前去，好像只是轻轻一拂袖，那挡在面前的大门便倾倒了过去。那一下，到底有多么骇人的力量。

‘哐’的一声，信号似的，一间间房屋内的烛光又陆续亮起。顷刻间就有不少人冲出了房间，然而，在灯笼的光辉下，只有碎裂的牌匾与平躺在地上的大门。

“啊！”好像是要预示什么，从正堂中传来一身惨叫。院内的人都呆住了，帮主还在屋内，而且刚才那个声音还有点熟悉————

一道黑影从正堂中飞出，眨眼就不见了踪影。

“赶快，去看帮主。”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，一声惊喝，率先往正堂跑去。

而屋内床榻上的男人，咽喉处竟被钉入一根半尺长的锥子，眼睛瞪的老大，模样是说不出的骇人。

（三）

两广的武林高层都坐不住了，谁都记得。十三年前，为了抢夺武林至高秘籍《易水歌》，设计害死了一对夫妇，而那对夫妇有一个孩子，当时被一神秘人救走。如今料想不错的话，便是那孩子讨债来了。

“今天将大家都召集到我这里来，目的想必大家都清楚吧。”首座素衣的中年男子说道：“当年动手的无非是我们几个，库京与杜蛟已经死了，接下来想必就是我们了，在座几位可有什么应对之法。”昔日叱咤风云的试剑山庄庄主叶青云这时也变得一脸隆重。

下座的几位武林好手都只是交头附耳，商讨着什么。突然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了起来，说：“叶庄主，若真是那人，他想要的也就是我们几个的命，不如我们同聚一处，设下埋伏，等他来闯。”语罢，浑浊的老眼中竟闪过一丝狠厉。这位老者乃是天星门的一位供奉，盛年时也名传江湖，因极为狠厉果断，人称‘残魔剑’。

继而，又有一位壮年汉字站了起来，向着那老者苦笑道：“奎老，此计确实是好，但我们又不知那人的武功，要是-----”话说到一半便又顿住了，好像有什么隐隐压迫。

（四）

“他才多大，难不成是神仙转世，我们合起来也敌不过。”奎老一听那汉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，顿时不忿了，反喝到。

“你就能算中他没有帮手吗。”

叶青云盯着手中酒樽看了半饷，突然道：“依我来看，两位说的也都有道理，不如这样，我们让死士埋伏好重弓硬弩，我再去宫门殿请来白衣沈公子，如此便万无一失了。”说完后，脸上爬上一抹淡笑，将樽中清酒一饮而尽。好像是对自己的计划很是满意。

一个双目阴辄的老头突然拍拍脑门，叫道：“哎呀，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，那天下第一可是人家干女婿，哈哈，有沈公子座阵，当真是万无一失，来来来，大家伙干了手中这酒，高兴高兴。”

“算不得女婿，干女只不过是人家一个侍妾罢了。”叶青云摇摇头说道，然而，脸上的喜色还是掩饰不住。

（五）

试剑山庄后山傍依桂林山水，漓江如游龙从中穿插而过，景色煞是迷人，时常有山庄弟子前去练剑。而今日，整座山林都静谧无声，连鸟雀都不见踪迹，应该是被山中潜藏的那些兵刃与煞气吓跑了吧。

象鼻山下游处一座较高的山峰顶上，直挺挺的立着十四个人，当首一个冠颜如玉，眸若星辰，一身白衣可欺瑞雪。正是不久前在武林大会上夺得天下第一名号的宫门殿主人，沈欺霜公子，当朝皇子结义大哥，封名孔雀王。虽然没什么实权，却也是实实在在的王爷。

手中一把折扇悠悠的晃着，银亮的发丝在风中肆意飞扬，脸上总挂着一抹淡淡的笑，仿佛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。“他来了。”沈欺霜突然合上了手中的折扇，目光盯住远方的一个黑影，紧紧不放。

其他人一听，也都循着他的目光望去。

远处的水面上，一到漆黑的影子直立在一条竹筏上，行驶而来。的确，就是一道影子，仿佛光线都被侵染扭曲。

（六）

竹筏驶到了明月洞前，只是轻轻一跃，便飞上了象鼻山顶。他飞的恍若闲庭散步，对面的人却都看得胆颤心惊。除了沈欺霜只是脸上稍稍有些隆重之外，其他人都是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释放眼中那股骇然的压力。

当即，沈欺霜上前一步，低首拱手道：“可是姬英雄后人。”

“在下正是，想必阁下就是天下第一沈欺霜公子了，盛名远播，久仰大名，今日一见，果真不凡。”那道黑影微微一颔首，看不见嘴脸，只觉得有阵阵天音流出，宛如神谕。

“不知兄弟名讳？”

“自诩无花。”

“原来是无花公子。”

“惭愧，公子是高抬在下了，不过，你身后那几个人的性命，我是取定了。”说完，竟微微抬头，好像正是看着后面的那几个人。

叶青云等人却发了一身冷汗。

“那就不得不得罪了。”沈欺霜突然双手做挽弓射箭状，空着的左手中竟然出现一张透明的弯弓，右手一拉一放，一根白色的箭矢向着对面的姬无花冲了过去。

速度极快，姬无花只来得及一句：“请王爷赐教。”危险便已临近身体。只见他袖袍中的双手一合一松，身前便凭空出现了一个钻头般的螺旋，尖对剑尖。将那根箭矢消匿于无形。

沈欺霜也没奢望那一招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。试探过后，也不迟疑，脚下一蹬向对面飞去。同时，手中闪现一根约七尺来长的细棍。

姬无花也腾空而起，舞动手中的细棍，迎了上去。

（七）

也不招呼，两个人当真是棋逢对手，只见空中光影斑驳，缭乱的迷人眼睛。

观战的十三个人，只觉得两团影子绕来绕去，煞是惊异。

突然，沈欺霜从上往下砸，姬无花却一个横扫，两根棍子避无可避的撞在一起。所有的力量都内敛，没有发出一丝声音。然而，无声无息却更加的可怕。就在两根棍子相击的那一刻，那一点，竟然有肉眼可见的涟漪散出。当即，施招的两个人宛如被炮弹轰中，炸回了各自的山头，口喷鲜血。

观战的人更惨，虽然只是余波，但他们哪想到，远处的战斗会波及到自己。所以都没有防备，直接被轰飞了出去。

被炸飞的两人兀自不肯低头，刚刚沾地便又如弹簧般蹦折而起。就在此时，两人手中的棍子都有了变化，姬无花手中的棍子一端弹出一柄暗黑色的刀刃，握着巨大黑色镰刀的姬无花，分明是——死神

几乎在同一时间，沈欺霜手中的长棍突出一块尖刃，变成一杆绝世长枪。而他，有如天神降世。

（八）

“啊，这两人他妈还是人吗？”刚刚爬上来的十三位蓬头垢面两广武林人士，看到这样惊异的场景，不禁有人暴了句粗口。

“叶庄主，这-----”还有人欲要说什么，被叶青云一个手势打断。眸中闪过一道寒光，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竹筒。众人一看，竟都不再吱声。

“众位兄弟也看见了，他只要有一口气在，便能杀了我等，所以，为了万无一失，我不得不这样做。”叶青云一脸无奈，说道：“众位没什么意见吧。”

当下，不少人心说：你连你女婿都敢做，我们敢说什么，别被你一怒之下杀了。

一道烟花在天空“嘭”的一下爆炸开来，交手的两人都感受到对方身上冷意，立刻分开来，准备各自为战。

在烟花的召唤下，潜伏着的死士终于有了活动。顿时，万箭齐发，杀气如麻。

（九）

面对飞来的无数箭矢，沈欺霜脸色不变，身体就在空中飞转了起来。以身体为圆心，向着来时的那座山上，无数的羽翎状的飞刀飞射而出，与射来的箭矢相激撞，本身竟然完好无缺。

姬无花将巨大的镰刀插立在虚空中，双手不断捏着印诀。身体周围凭空出现无数的飞花，绕着他急速旋转，形成一个巨大的花茧，防护的滴水不漏。

底下的叶青云等急了，如此都不能将他们击杀，今日便是必死无疑了。接着，就要准备第二轮攒射，以搏一线生机。

姬无花两人何等身手，又岂能让他们如愿。一道黑影一道白影突射既至。叶青云等人只来得及睁大了眼，看见黑袍中一对妖艳的瞳。然后，目光瞬间呆滞。姬无花就那样站着，不动声色，刀刃上连半点血渍都没有留下。

下一刻，那十三个人都“嘭”的一声炸成了血雾。

底下五十名死士都痛苦地扭曲着身体，蛊虫已啃食心腹。倾刻便死去了。

这是苗疆之人常用的控人之法，母虫一死，子虫就开始作祟。试剑山庄常年与苗疆打交道，所以也懂点御蛊之术，虽然不怎么精通，但要是仅仅培养一批死士，还是很容易的，堪称不二法门。

（十）

“无花公子，大仇已报，现在可有什么打算？不如去我宫门殿一坐。”沈欺霜仿佛预料到了这一切，并不显得震惊，反而邀请道。

“我将我化作罪恶，来承受更大的罪恶，以求更强的力量。”姬无花将头偏了过来又转了过去，好像看了一下，又继续说道；“如今，命已至此，倒是让王爷失望了。”黑袍下的黑暗将他掩盖的无风不透。

终于，化作一股浓烟消失不见。

山上，只剩了沈欺霜静静的守望着。嘴里喃喃道：“将自己华为罪恶，呵呵。”

人生到处知何似？恰似飞鸿踏雪泥。

泥上偶然留指爪，鸿飞哪复计东西？

老僧已死成新塔，坏壁无由见旧题；

往日崎岖还记否，路长人困蹇驴嘶。

——————（终）